他人之妻（五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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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人之妻（五）
祁言禮從未想象過有一天自己的名字會擁有這種驚心動魄的魔力。
大腦經過漫長的宕機, 好不容易吃力地重新啟動之後，他又一次清楚地聽見池霭喚出了那三個字——不是午夜的錯亂幻覺，也不是沈溺的綺麗夢境。
睡在隔壁的池霭, 真真正正在叫著他的名字進行自我慰藉。
祁言禮條件反射攥緊了身下的床單。
在過去, 他僅從方知悟偶爾的抱怨和親眼所見的細節中, 窺探出一點他們之間的感情, 並沒有像方知悟所營造出來的那麽蜜裏調油的真相——只因相比方知悟的狂熱，不論攜手出現在何種場合, 避開眾人視線的池霭眼中, 總會呈現出些許漫不經心的抽離感。
彼時祁言禮未曾思考過那抹抽離背後的真相是什麽。
而身處當下他開始情不自禁地癡心妄想, 池霭不願對等回應方知悟十二萬分的癡戀和著迷, 是不是代表著，她的心裏存在著另一個淡淡的影子。
那個影子。
就是自己。
本就砰砰直跳的心臟，為著這個猜測, 更是在瞬間狂跳到失控的狀態。
祁言禮甚至懷疑就連那頭的池霭, 都能察覺到自己不斷發沈的呼吸。
……所以, 她的心裏也有他，對嗎？
失去理智, 失去審慎的能力, 手中小說的恐怖描寫也無法讓青年平靜下來進行思考, 他的肌肉緊繃, 瞳孔邊緣擴大，仿佛渴求已久的癮君子找到藥物那般, 牙關打顫地狂喜起來。
……
但終究不過一晚, 還不能充分地證明什麽。
一時之間, 祁言禮也不好捅破這層窗戶紙。
第二天，他一如往常地同池霭交談。
池霭的回應平淡, 對比深夜的情熱如火，簡直像兩個人。
望著她看過來時毫無波瀾的目光，祁言禮又有些失望。
難道只是為著叫出疑似死亡的方知悟名字太過晦氣詭異，她才決定把自己當成消遣？
這些七上八下又不可見光的心思，祁言禮沒辦法和任何人講起。
他憋在心裏，更不敢貿然同池霭表白自己的心意。
如果還能夠再次從她的口中聽到“祁言禮”這三個字該有多好。
如果……祁言禮徹底取代方知悟的存在該有多好。
祁言禮唾棄著自己為了池霭而真正期盼方知悟去死的惡毒念頭，但一轉眼，看著就坐在自己身邊，看起來那樣恬靜而溫和的池霭，他又開始尋找心安理得的借口。
方知悟已經在大海上失蹤了那麽長時間，就算方家人再不情願，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實情，池霭還如此年輕，總不能還像古代封建社會那般，為一個男人古板地守貞一輩子。
抱著陰暗的念頭，祁言禮繼續覬覦著池霭這朵沒有惡龍看守在旁的野梔子。
而上天仿佛感應到了他內心的祈禱。
在五天之後，同樣的午夜十二點，他第二次聽見了池霭攀至頂端時喚出自己的名字。
她甚至叫著三人聚餐時，唯有方知悟才會叫出的親切昵稱。
阿言。
祁言禮掐住身體熱源的聚集之處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仰高脖頸。
有滾燙的汗水自他的頭頂滑下，濡濕往日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額發。
“我在。”
他的嘴唇張合，無聲地做出回應。
……
祁言禮最終決定旁敲側擊一下池霭的想法。
他挑了個兩人共進早餐，而梵生法師因有事忙碌缺席的日子。
“儀式是不是快要結束了？”
他端著造型樸素的粥碗，小口小口喝著什麽都沒加的白粥。
坐在他右手邊的池霭夾了一筷子蘿蔔幹放進碗中攪拌，待到寡淡無味的粥水有了些鹹氣，才用勺子舀起小半，放在唇前慢慢地吹：“是吧，頂多還有一個禮拜的樣子。”
“你覺得完成儀式，真的能夠把阿悟找回來嗎？”
祁言禮把目光短暫放在池霭半撅的雙唇上，窺見粉嫩的舌尖在其中若隱若現，他頓時回憶起深夜香艷的秘事，隨即感到面孔一陣發熱，略顯不自在地移開了雙眼。
而並不清楚這一切的池霭只垂眸品嘗著面前的早餐，說道：“盡力而為，成事在天。”
她在這裏住了這麽久，成天面對的不過是故弄玄虛的場景，和外表看起來去做小白臉更容易賺到錢的梵生法師，要她相信這個人、這座道觀存在未知的力量，實在有些不太可能。
她說著模棱兩可的答案。
唯有祁言禮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、已然接受現實的哀傷。
祁言禮本能地泛出心疼的情緒，想要照顧她的意志又得到進一步地堅定。
“你也別太難過，吉人自有天相。”
他不願繼續引起池霭的傷心，打岔問起自己看了小說後感興趣的某件事，“話說回來，那個進行儀式的房間搞得神神秘秘的，也不讓旁人進去，我能問問裏面都做些什麽嗎？”
這個問題問出口，祁言禮突然觀察到池霭進食的動作滯了一秒。
“就是天天讓我待在一個符紙、銅錢和紅繩繞在一起的方陣裏，前三個小時還有四個道士在旁邊打坐，念著不知道哪裏學來的經文，反正我是一個字也聽不懂。”
池霭放下手中的湯勺，微微側轉面孔，一起轉動的眼珠迎著朝霞散發出微小某測的光亮，很少主動開口的她用交疊的纖細手指撐住下巴：“怎麽，阿言你對這件事很好奇嗎？”
阿言。
阿言。
她竟然叫他阿言。
情緒不同的兩聲“阿言”交織在祁言禮的腦海，他握著餐具的手指也倏忽抖索了一瞬——無論如何，他都不能忽略這聲突如其來的稱呼之下的暗示和隱喻。
“不是……”
“我只是、只是會擔心你在裏面的情況。”
他的舌頭打著結，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般語無倫次。
池霭則笑著說道：“都是假的，不是嗎？”
緊接著，她的聲音更加輕緩，語調沈郁了下去：“有時候，人做出的事情，忍受的種種，都只是為了還活著的人著想。”
果然，她嘴上平靜地說著自願，實際的真相就是被方家人逼到了這裏來。
祁言禮憐惜的情緒更重。
他突然頭腦一熱，脫口而出道：“我理解你，理解你的不容易，我們現在都在道觀之中，方家的人就算再厲害，也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，你如果不想獨自支撐下去，我、我很願意照顧你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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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言禮從未想象過有一天自己的名字會擁有這種驚心動魄的魔力。
大腦經過漫長的宕機, 好不容易吃力地重新啟動之後，他又一次清楚地聽見池霭喚出了那三個字——不是午夜的錯亂幻覺，也不是沈溺的綺麗夢境。
睡在隔壁的池霭, 真真正正在叫著他的名字進行自我慰藉。
祁言禮條件反射攥緊了身下的床單。
在過去, 他僅從方知悟偶爾的抱怨和親眼所見的細節中, 窺探出一點他們之間的感情, 並沒有像方知悟所營造出來的那麽蜜裏調油的真相——只因相比方知悟的狂熱，不論攜手出現在何種場合, 避開眾人視線的池霭眼中, 總會呈現出些許漫不經心的抽離感。
彼時祁言禮未曾思考過那抹抽離背後的真相是什麽。
而身處當下他開始情不自禁地癡心妄想, 池霭不願對等回應方知悟十二萬分的癡戀和著迷, 是不是代表著，她的心裏存在著另一個淡淡的影子。
那個影子。
就是自己。
本就砰砰直跳的心臟，為著這個猜測, 更是在瞬間狂跳到失控的狀態。
祁言禮甚至懷疑就連那頭的池霭, 都能察覺到自己不斷發沈的呼吸。
……所以, 她的心裏也有他，對嗎？
失去理智, 失去審慎的能力, 手中小說的恐怖描寫也無法讓青年平靜下來進行思考, 他的肌肉緊繃, 瞳孔邊緣擴大，仿佛渴求已久的癮君子找到藥物那般, 牙關打顫地狂喜起來。
……
但終究不過一晚, 還不能充分地證明什麽。
一時之間, 祁言禮也不好捅破這層窗戶紙。
第二天，他一如往常地同池霭交談。
池霭的回應平淡, 對比深夜的情熱如火，簡直像兩個人。
望著她看過來時毫無波瀾的目光，祁言禮又有些失望。
難道只是為著叫出疑似死亡的方知悟名字太過晦氣詭異，她才決定把自己當成消遣？
這些七上八下又不可見光的心思，祁言禮沒辦法和任何人講起。
他憋在心裏，更不敢貿然同池霭表白自己的心意。
如果還能夠再次從她的口中聽到“祁言禮”這三個字該有多好。
如果……祁言禮徹底取代方知悟的存在該有多好。
祁言禮唾棄著自己為了池霭而真正期盼方知悟去死的惡毒念頭，但一轉眼，看著就坐在自己身邊，看起來那樣恬靜而溫和的池霭，他又開始尋找心安理得的借口。
方知悟已經在大海上失蹤了那麽長時間，就算方家人再不情願，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實情，池霭還如此年輕，總不能還像古代封建社會那般，為一個男人古板地守貞一輩子。
抱著陰暗的念頭，祁言禮繼續覬覦著池霭這朵沒有惡龍看守在旁的野梔子。
而上天仿佛感應到了他內心的祈禱。
在五天之後，同樣的午夜十二點，他第二次聽見了池霭攀至頂端時喚出自己的名字。
她甚至叫著三人聚餐時，唯有方知悟才會叫出的親切昵稱。
阿言。
祁言禮掐住身體熱源的聚集之處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仰高脖頸。
有滾燙的汗水自他的頭頂滑下，濡濕往日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額發。
“我在。”
他的嘴唇張合，無聲地做出回應。
……
祁言禮最終決定旁敲側擊一下池霭的想法。
他挑了個兩人共進早餐，而梵生法師因有事忙碌缺席的日子。
“儀式是不是快要結束了？”
他端著造型樸素的粥碗，小口小口喝著什麽都沒加的白粥。
坐在他右手邊的池霭夾了一筷子蘿蔔幹放進碗中攪拌，待到寡淡無味的粥水有了些鹹氣，才用勺子舀起小半，放在唇前慢慢地吹：“是吧，頂多還有一個禮拜的樣子。”
“你覺得完成儀式，真的能夠把阿悟找回來嗎？”
祁言禮把目光短暫放在池霭半撅的雙唇上，窺見粉嫩的舌尖在其中若隱若現，他頓時回憶起深夜香艷的秘事，隨即感到面孔一陣發熱，略顯不自在地移開了雙眼。
而並不清楚這一切的池霭只垂眸品嘗著面前的早餐，說道：“盡力而為，成事在天。”
她在這裏住了這麽久，成天面對的不過是故弄玄虛的場景，和外表看起來去做小白臉更容易賺到錢的梵生法師，要她相信這個人、這座道觀存在未知的力量，實在有些不太可能。
她說著模棱兩可的答案。
唯有祁言禮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、已然接受現實的哀傷。
祁言禮本能地泛出心疼的情緒，想要照顧她的意志又得到進一步地堅定。
“你也別太難過，吉人自有天相。”
他不願繼續引起池霭的傷心，打岔問起自己看了小說後感興趣的某件事，“話說回來，那個進行儀式的房間搞得神神秘秘的，也不讓旁人進去，我能問問裏面都做些什麽嗎？”
這個問題問出口，祁言禮突然觀察到池霭進食的動作滯了一秒。
“就是天天讓我待在一個符紙、銅錢和紅繩繞在一起的方陣裏，前三個小時還有四個道士在旁邊打坐，念著不知道哪裏學來的經文，反正我是一個字也聽不懂。”
池霭放下手中的湯勺，微微側轉面孔，一起轉動的眼珠迎著朝霞散發出微小某測的光亮，很少主動開口的她用交疊的纖細手指撐住下巴：“怎麽，阿言你對這件事很好奇嗎？”
阿言。
阿言。
她竟然叫他阿言。
情緒不同的兩聲“阿言”交織在祁言禮的腦海，他握著餐具的手指也倏忽抖索了一瞬——無論如何，他都不能忽略這聲突如其來的稱呼之下的暗示和隱喻。
“不是……”
“我只是、只是會擔心你在裏面的情況。”
他的舌頭打著結，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般語無倫次。
池霭則笑著說道：“都是假的，不是嗎？”
緊接著，她的聲音更加輕緩，語調沈郁了下去：“有時候，人做出的事情，忍受的種種，都只是為了還活著的人著想。”
果然，她嘴上平靜地說著自願，實際的真相就是被方家人逼到了這裏來。
祁言禮憐惜的情緒更重。
他突然頭腦一熱，脫口而出道：“我理解你，理解你的不容易，我們現在都在道觀之中，方家的人就算再厲害，也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，你如果不想獨自支撐下去，我、我很願意照顧你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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